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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4节(2 / 2)


  即使是临时住的地方,这里也比旁人的帐篷更讲究。地上铺满了凉爽的竹席,案几上放着几本兵书,帐篷各处的冰盆里镇着几瓶没什么度数的花露和井水瓜果等物。

  花夭跟着马文才进了帐篷,熟门熟路地从冰盆里拔出一瓶井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,喝完后觉得一阵畅快,满足地“哈”了一声。

  若要她是男他是女,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他娶回家去。

  想着自己过得那些糙的像狗一样的日子,花夭在心里暗暗可惜。

  马文才知道花夭跟着却没拒绝,就是想带她找个地方好好说话。等花夭喝了一瓶水下去,他方才缓缓开口:

  “花将军如果需要马某为你传递消息,或是有求于我,直说便可,不必如此。”

  花夭提着水瓶子的手一僵,没说话。

  “俗话说,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但我信花将军不是这样的人,在下也没有让人一见倾心再见自荐枕席的魅力,花将军如此急切的想要和在下攀上关系,无非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。”

  马文才自顾自地推理着,“花将军,我是个鳏夫。我对亡妻难以忘情,并不准备在近期内再娶妻,也没想过来什么露水姻缘。”

  花夭是近期才到的建康,没听说过马文才娶过妻,再见旁人从不拿他什么妻妾开玩笑,他也独自一人住着,还以为他还是单身。

  听说他已经成了亲,妻子还死了,花夭皱了皱眉,叹了口气:“原来你竟对亡妻如此情深,是在下唐突了!”

  已经有了意中人,而且意中人还死了,这辈子说不得都超不过去,她用“私交”将他骗回去的手段没有用了。

  她虽然对马文才有意,但也有花家女儿的尊严。

  既然走不了“情人”的路线,就得转成“兄弟之情”。

  “你也知道你唐突?”说到这个,马文才顿时有气,“这世界哪里有女人像你这般大胆的?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,还动不动露水姻缘……”

  坏了,好感要跌!

  “这么表示爱慕不对吗?我看军中同袍都是这么做的哇!”

  她心中一转,立刻做出愧疚的表情问马文才。

  马文才恍然大悟。

  是了,她虽是女子,可是一天到晚在军中操练,接触的都是男儿。那些追求的手段放在男人身上别扭,可用在女子身上,可不就是正常撩骚的手段!

  呸呸呸,什么正常的手段,明明是下流的手段!

  他是男儿,都做不出这么孟浪的事。

  考虑到花夭接触的都是粗鲁的武人,他觉得不跟这人计较,转回了之前的话题:“你到底有什么求我的事情,直说吧。若是为财,之前我答应你会给予你糖方,就绝不会食言,你大可不必如此。”

  见马文才如此直人直语,花夭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思:“使团里诸位使君对回国犹豫不决,最近甚至有人提出向国中送信让人来接的建议。出了《马说》那事,他们已经不相信贵国的骑兵有能力送我们回去,怕在半路上就被主战派杀了个干净……”

  “而且虽说贵国的陛下已经允了白袍骑护送我等回国,但能真正动身之日,还不知何时……”

  她看着马文才认真倾听的面容,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:

  “所以,我想趁着在牛首山大营训练骑兵的时机,带着自己的家将,先行回国。”

  当然,能拐上马文才一起走就好了。

  “我若要悄悄回去,没有人帮忙绝不可能。我不是梁国人,一没有身份路引,二没有通关文书,要是我用魏国的使臣之印,怕是走不了多远就要被追回来。原本想要讨白袍骑一起走的,可白袍骑现在是这种样子,训练出可用之兵不知道要到何时。”

  她耙了耙有些散乱的发,脸上终于露出了焦急之意:“可我实在是等不及了,你不知六镇现在的局势,我怕我要赶不回去,怀朔会被我师兄煽动作乱。但我又找不到可以真心襄助我的人……”

  就算是魏国自己人,听说她要提前离开,都会全力阻止。

  他们还需要她的武力护送他们回国。

  她本来是想靠着威逼威胁马文才帮忙一起走的,只是后来放弃了这种打算。

  任城王遇刺身亡,凶手很可能是萧宝夤或哪方主战的军镇之主。他们挑动天下大乱无非是想浑水摸鱼,所以她要急着回去怀朔看看,一来调查任城王遇刺的真相,二来不要让怀朔子弟被人趁机利用。

  至于如何留在洛阳,她也有办法。

  胡太后一直想召她入宫做她的近身侍卫,以前任城王是她的主公,如今王爷死了,她另投他主也不会让人生疑。只要她能回到洛阳,胡太后必定不会责怪她独自回国的罪责,反倒会因此更相信她的忠义。

  那女人荒淫无道,知道到处都是要杀她的人,有自己做她的侍卫,她只会尽力拉拢自己。

  她为了取信与马文才,不但详细地解释了为何要回国,亦解释了自己如何回国、如何善后。

  她知道马文才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人,如果自己狼狈回去一无是处,这场襄助就等于石沉大海打了水漂,只有自己能够有得势的那一天,才算的上“奇货可居”。

  “胡太后想要你做她的侍卫,是因为你是女人?”

  马文才细细思索着,突然问道。

  “是。除此之外,她想让我留在宫中,做陛下的保母。”花夭压低着声音说,“我魏国子贵母死,从未有过太子还有母亲之时。母亲被赐死后,太子通常会交予‘保母’抚养,负责保护太子的安全、肩负起教导太子的责任……”

  “胡太后是我国第一个没有被赐死的主母,鲜卑大臣们早已对她违背祖制不满,如果连保母都没有,那就是彻底蔑视祖制。所以她一直想拉拢我。”

  花夭叹气,“以往我不大瞧得上这些阴谋鬼蜮,可现在主公遇刺,我若要想护住怀朔的兄弟们,就得换条路往上爬。”

  马文才一听她可能成为魏国皇帝的保母,顿时愣了愣,开始盘算起帮着她回国到底划不划算。

  毕竟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,也许只是诓他帮她回国的。

  可当他抬起头,看着花夭眼中毅然决然之色,心中微微一动。

  一个女子,能为自己的主君、自己的同袍与兄弟做出这么多,甚至不惜用那些拙劣的手段来“色诱”他,总还是值得敬重的。

  同样是女扮男装,这人一路走来,全未曾靠过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