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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6节(2 / 2)


  他入了宫中,便不太容易与宫外联系,虽不知梁山伯那边情况如何,但料想着御史台抓到了这样好的机会,必不会让这么久的努力化为乌有。

  马文才好好地睡了一夜,第二天精神抖擞,领着几个禁卫军,压着从幽静处放出的临川王,一起前往御前听审。

  萧宏见到是马文才提审,忐忑不安的心微微定了一定,再见马文才对他客客气气,萧宏觉得自己的命今天应该是保住了。

  临川王萧宏此番是数罪并罚,又涉及刺王杀驾,虽然都是重罪,御史台却担心皇帝又一心软就把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,一意要求他必须在殿前受审。

  能上朝的朝臣都是位高权重之人,哪怕是殿中听差的殿中御史也都是五品,说是殿前受审,便是想要让萧宏再翻不了身。

  待到了殿上,有了之前马文才的劝说,萧宏再没有前些日子那般态度激烈,等御史台一桩桩将他的罪名说出时,萧宏终于跪伏与地,哭着将所有的锅全甩到了已经“死”了的儿子身上,又决定献出自己所有的家财,来弥补皇帝和国家的损失。

  说是“献财”,其实是“买命”,朝中的大部分都是人精,知道皇帝见不得这个弟弟的眼泪,于是都不轻易发表言论,只静等皇帝的意见。

  “诸位臣公,朕对自己这个弟弟最是了解,他性格懦弱无能,要说敛财无德朕是信的,但这个意图造反的罪名,却值得商榷。依临川王之言,那些兵器是萧正德为了逼宫所囤,那些刺杀朕的人也是忠心于萧正德的手下为主报仇,这些罪责,不能全归于临川王。”

  萧衍又一次想要和稀泥。

  “既然临川王愿意献出所有家财来弥补萧正德犯下的罪孽,不如就网开一面,留下他的性命和封爵吧。”

  这是皇帝惯有的手段,之前临川王犯了错,萧衍也曾将临川王的官职一撸到底,美名其曰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”,可惜每次被撸了没多久,那些官职又一个一个加赐了回去,最后全部官复原职。

  这些来看“热闹”的大臣原以为临川王这次要倒,结果一看这风向,似是皇帝又要故技重施,心里只能连连哀叹。

  临川王虽混账,在朝中却不夺权,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吃喝玩乐上,身居高位的朝臣大多是出身高门的清官,对皇帝的家事不想置喙,便冷眼在一旁袖手旁观。

  眼看着萧宏似乎又要逃过一劫,锅都被甩到了萧正德身上,忽听得御史大夫王简一声:

  “陛下,臣有本要奏!”

  这一出不在皇帝的“预料”之中,萧衍皱着眉看向御史大夫,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。

  然而王简与这临川王斗了一辈子,眼见着临川王即将要倒之时,似乎连皇帝之威也不顾了,只倔强地看着御座上的皇帝。

  萧衍见朝臣齐齐看他,无奈之下,只能回答:

  “奏!”

  “臣弹劾临川王萧宏十余年来假造身份、买卖士籍。裴山!”

  王简早有准备,命一直在殿中候着的梁山伯上前。

  梁山伯是御史,可随上官入殿。

  他捧着一堆账簿和书册,大步走入殿中,行至殿前跪下,高捧着这些册簿。

  因为激动,他连脊背都在微微颤抖,然而高捧着册簿的手却稳稳当当。

  萧衍和萧宏都怔住了。

  之前御史台上报,只说发现了兵器甲胄,没有说发现了账簿。

  马文才劝临川王认罪时,也只诱导他将刺客和兵器的锅往萧正德身上甩,而只字不提士籍之事。

  其他锅都能甩到萧正德身上,然而萧正德本事再大,小小一个西丰侯,也没办法卖官鬻爵,这锅,无论怎么甩,也甩不出去了。

  对于大部分高门出身的朝臣而言,买卖士籍是比刺王杀驾还重要的大事,顿时一片哗然。

  掌管着机要官职的寒门高官虽然没有如此敏感,但士庶身份与官职直接挂钩,这些人有些奋斗了一生,也没有摸到上品的官职,如今临川王竟然能随意篡改士籍,又岂能干休?

  王简知道此事之后,他必然见弃与皇帝,但为了国家的未来、天下的百姓,他不得不如此行事。

  所以他抛开了所有的顾虑,停止了腰杆,傲然道:

  “这十余年来,临川王萧宏滥授功勋、诈改勋簿,致使凡家资充裕者,莫不互相因依,落除卑注,更书新籍,通官荣爵,随意高下。诈改有功之籍、冒领祖辈之勋,只要入得临川王府,昨日卑微、今日仕伍……”

  “如今士庶不分、杂役减阙,国家危矣!”

  就像是还嫌萧宏不够凉透一般,原本好似冷眼看戏的谢举也出了列。

  “臣也有本启奏。”

  他从袖中掏出一本士簿,俨然正是梁山伯当年交予他的那本。

  当年梁新宁愿死,也要将这册簿藏起来,后由梁山伯与山阴县衙内取得,又借由马文才交予了和临川王有仇的谢举。

  为的,便是今日这一击!

  “臣参临川王萧宏窃官假士,买凶杀人,残害忠良!”

  第363章 沉冤得雪

  魏晋之时, 士庶之别虽然严重, 但依旧还能举贤举能, 使得不入流的草野遗贤被举为士族, 也有乡品下等而能任高官之事。

  然而发展到南北朝之后, 尤其是南朝, 士庶之分就变得僵化而严格,仕官的起点也由门第决定,身份变得越发重要起来。

  在这种情况下, 很多铤而走险,或为子孙后代、或为荣华富贵,总想着用各种手段冒认士族, 但士簿事关徭役赋税, 正如崔廉所说,天下士族已经多到国家无法供养的地步,士族身份被赐予的事情也越来越少, 即便是皇帝,也没有滥定士品的权利。

  所以像梁新这样,因才干和能力挽救整县百姓的身份、消弭了水祸带来的灾难的能吏, 被中正官授予“入品”的资格,并交由当地司徒府在士簿里添加名讳、在郡府中去除服役义务的事情, 就显得格外珍贵。

  但谁又能知道,当地的司徒府与萧宏门下有着利益关系, 被该授予梁新的士缺被人顶了, 被顶了就算了, 后来梁新还被人杀了。

  这么多年来,萧宏买卖士位不知凡几,他自己就是扬州将军,有凭借“军功”提拔入士的权利,这些年军中谁有钱谁就能买个出身早已经不是秘密,但滥授勋位和直接买卖士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。

  当时马文才和祝英台从江无畏手里得到了那些账簿,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那些年代久远的名字抄了出来,除了之前梁山伯发现被安排在南徐州的几个身份不明的将军外,还查到了不少手握实权的文武官员。

  梁新的名字,就是在誊抄时被发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