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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难怪方靖远听他自称“辛某”,只看了一眼,便确定他就是陆大佬刚刚跟他说起的那一位。

  算算时间,应该是他拿下叛徒回临安复命之时,只可惜,南宋的官儿们对他们这些归正之人并不信任,不但没有再给他北伐的机会,反而剥夺了他手下的义军兵权,让他在后半生中忙于奔波在南方此起彼伏的匪祸之中,直到年迈之时,方才再给他领兵御敌的机会,可那时他已疾病缠身,至死还不忘杀敌复国。

  此时他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,正是风华正茂之际,方靖远定下神来,看看对方,再看看自己此刻“弱不禁风”的模样,也不禁心生羡慕,视线情不自禁地就在对方的身上停驻了片刻。

  辛弃疾何等人也,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,全身而退之人,对危险和他人的关注都格外敏感,只是抬头一望,看到门口的那张桌旁坐着的人,却是一愣,干脆放下茶碗,径直走到了方靖远面前,抱拳一礼。

  “这位兄台可是觉得辛某方才妄言,打扰了阁下?”

  “哪里哪里!”方靖远急忙起身回礼,略有些汗颜地说道:“辛兄敢人之所不敢言,能为人所不能为,在下深感佩服!”

  “哦?你认得辛某?”

  辛弃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看他身上尚穿着绯色花鸟官服,看得出是约莫是个六品文官,相貌一等一的俊雅风流,虽是眼生的从未曾见过,如此陈恳殷切之色,亦让人心生好感,不觉一笑,道:“辛某昨日方到临安,尚未去拜会诸位大人,不知阁下如何晓得?”

  方靖远请他入座,说道:“在下御史台方靖远,今日正与陆务观陆大人谈及辛兄,陆大人赞辛兄有燕赵之风,方才得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  听得他提起陆游名号,辛弃疾轩眉一扬,当即朗朗一笑,毫不客气地在他侧首坐下,“辛某与陆兄三年前曾有一晤,此次到来尚未及拜访,想不到陆兄还记得辛某。”

  方靖远笑道:“辛兄风采,令人望而倾倒,何止是陆大人,在下亦心向往之,想不到如此运气,竟得在此幸会,看来在下运气胜过陆大人啊!”

  “即是如此,相请不如偶遇,我这就让人去请陆兄,与方兄一起,不醉无归!”

  谁人不喜彩虹屁,辛弃疾也不例外,他本就性子爽利痛快,当即就让随从去请陆游,方靖远则先告罪回去更衣,两人约定申末酉初之时于和乐楼一聚。

  宋律官员禁止狎妓夜宿花楼,却不禁酒,更没有宵禁之说,在酒楼欢宴时有则可邀乐伎相伴,吃喝玩乐各种娱乐汇聚一堂,也是文人雅士间的一桩韵事。

  但穿着官服出门,被人看在眼里,难免会招惹来一些是非,就算再想跟着辛弃疾,他也得先回去更衣。

  方靖远素来不喜应酬,到了这个时代尤其不愿出门,前几日考官散场时的同僚聚会都被他推辞得干干净净,一场都没去。可这是跟陆辛两位大佬的历史性会晤,他哪里舍得错过。

  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换下官袍,在衣橱里挑挑拣拣半天,才选了身天青色圆领竹纹长衫,系了条藏蓝色的腰带,去了官帽,只用玉冠绾了个顶髻,看着铜镜里萧萧肃肃挺拔如松如竹的人影,方才出门。

  虽没有辛弃疾那般山东大汉的威猛刚勇气概,能捯饬出这般俊雅清逸的造型,方靖远对自己还是满意的。

  他住的宅子虽然不大,但五脏俱全不说,就在新开门的南八巷里,不但离皇城不远,距离南瓦市更是一墙之隔,也算是赵昚微服出门时的一个落脚点,不论是他当真为体验民间生活,还是便于寻欢作乐,都是一处极好的掩护所。

  当初从记忆里翻出这点时,方靖远还有些哭笑不得,这大宋朝的皇帝,还当真是喜欢与民同乐,连皇宫都是有史以来最小的,被百姓挤兑得“屈”居一角,倒是方便了他们白龙鱼服,微服出游的次数,或许是除了康乾之外,历代最盛。

  所以一出门就撞上同样微服来访赵昚,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,只是要带着这位超大人形挂件去赴会,当真是压力山大。

  第十章 诗词风流

  当初北宋柳永的一首《望海潮》写尽苏杭美景,引得金帝完颜亮垂涎不已,率军渡江南下,意图夺去杭州,其中道尽临安市井中豪奢繁盛,风帘翠幕,醉听箫鼓,说得就是此时天下最为丰饶的临安夜生活,比之当年汴京《清明上河图》的时代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  临安的酒楼之多,不亚于汴京,豪商高官,文人雅士在此荟聚,笙歌欢宴,通宵达旦,亦有不少名篇佳句,在此诞生。

  远的如北宋柳永,奉旨填词,诗词小半都源于这些“娱乐场所”,无论是歌姬乐伎,还是酒楼老板,对这些有名的才子比对来撒钱的客人还要热情得多。

  那时的柳永就是顶流词人,而如今的陆游和辛弃疾虽非花间派词人,却也是名传天下的才子,一进酒楼,方靖远就感受到跟着名人出行的不便之处,赶紧拉着赵昚溜到楼上的雅间里,透过花窗看着下面被重重包围的两位才子,心有余悸。

  “想不到陆辛两位大人如此受欢迎,早知如此就不该约在此处……”

  “此处有何不可?”赵昚笑眯眯地斜乜了他一眼,“元泽莫非是自愧不如?你的诗词,比之那二人着实有些拿不出手……”

  “微臣尚有自知之明。”方靖远面无表情,甭说他,刨去李杜之外,上下五千年,能比楼下那两位诗词写的更好的,也不过十指之数,他算哪根葱,“臣只是担心官家的安危,此处鱼龙混杂,人一多,难免照顾不周,不如微臣先送官家回去吧!”

  “不必!”赵昚急忙摆手,后退了几步,警惕地看着他,“这阵子我被关在宫里都快闷出病了,你休想赶我回去。”

  “微臣不敢,只是这里人多口杂,若是被人发现官家在此……”方靖远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微臣只是御史台不入流的小官儿,可拦不住谏官们的奏折,您说是不是?”

  “是……”赵昚憋屈地入座,不能凑热闹,也不能看热闹,当了皇帝后的日子比之前还要难熬。

  尤其是方靖远在贡院的大半月,他就算坐在皇位上,所有的奏折诏令都得经过太上皇最后审阅,还得小心翼翼地应对朝臣吹毛求疵般的谏书,从他的衣食住行到后宫大小事宜都有人挑刺,好容易熬到好友出“笼”了,却发现这家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,不但对他这个新任官家毫无敬畏感,还总是冒出些古古怪怪的说法。

  方靖远让侍卫们在外巡查,自己到雅间门外招呼了个小二过来,吩咐了几句,这才回去。

  赵昚一见他进来,眼神闪了闪,“怎么?他们还是上不来?”

  方靖远摆摆手,满不在乎地说道:“我让人传话过去,叫他们先别上来了。就算要来,先出去溜一圈换了衣服,走后巷侧门进来,省得再被人围着求词,败了大家的兴致。”

  赵昚不满地摇头说道:“元泽此言差矣,难怪你在诗词一道毫无灵气。所谓名花倾城两相欢,若无名花,哪得佳句?你不妨也下去与他们讨教一二,说不定能就此开窍,文思泉涌呢?”

  “免了,我只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,可没兴趣做个牡丹花下的风流鬼。”方靖远见他一副看不到热闹憋屈的模样,安慰道:“官家且安心,我已着人安排了节目,保证比请那些乐伎唱曲要有意思。”

  “哦?那朕就等着瞧瞧。”

  赵昚得了他的承诺,也不着急了,方靖远让人送来的各色小吃点心摆了一桌,随侍的小太监一一试过之后,挑了几样放在赵昚面前。大宋的皇帝比历代的皇帝要接地气的多,赵昚本身就来自民间,虽然养在宫中二十来年,但平日里也没少跟着方靖远等人出来玩耍,对美食的兴致远不如对方靖远所说的节目的期待。

  不多时,楼下的喧嚣声终于散去,过了一会儿,陆游和辛弃疾相携而来。

  刚一进门,陆游就指着方靖远笑骂。

  “方元泽你真是见死不救,刚才冲你招手都置之不理,蹿上楼跑得比那兔子还快!”

  “我哪里是见死不救,明明看你们二位都乐在其中,还怕坏了二位的好事,才避之不及啊!”两人共事虽不过半日,却因脾性相投,已成不惮调笑的至交好友,方靖远怼回去时也毫不客气,“二位身手远胜在下,若是不肯,那些纤纤弱质的女子哪里拦得住。”

  “若不是我让人去传话,只怕二位还舍不得上来吧!”

  陆游摇头喟叹,“总是你有理,你说让我们上来看好戏……咦?这位客人……”他先前未曾注意上首坐着背对他们俯瞰楼下戏台的那人,这会儿看到赵昚转过身来,顿时目瞪口呆,“官家?”